这是一个冰冷的世界,呼啸的暴风雪从来没有停过。无论白天黑夜,天空都是灰蒙蒙的。
小轩裹紧大衣,在雪中前进。一步,又一步。
除了耳边的风和鞋子底下的雪,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声音。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手,举起来暖了暖冻僵了的脸颊,然后把手收了回去。
还好他是自己一个人,还好他什么都没有,不用牵别人的手或拿东西,才可以把手收在袖子里取暖。
还好他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,要找的人,要做的事。这样就算在暴风雪里走偏了,迷失了方向也没关系。因为走到哪里路都是一样的,都是要一步一步往前走的。
于是他继续走着。一步,又一步。
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金色的亮点,走近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金球,大到可以容下好几个人。小轩小心地从旁边绕过去,保持着不被里面的人发现的距离。
那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魔法,可以阻挡整个世界的寒冷。小轩隐约记得,里面有温暖的阳光,有带着花香的微风,有鸟叫声,有干净流动的泉水,还有人对他说:
“安心住下吧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施这种魔法,小轩就不会。他在这样的金球里住过,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。那个金球在哪,他为什么离开,都已经记不得了。
长久以来,他都是一个人在雪里走着。一步,又一步。
一路上,他也遇到过很多个别人的金球。有人向他礼貌地点头。有人叫他快点离开。有人请他进去,却在一杯热茶后暗示他该走了。有人承诺过要为他施魔法,却用各种借口推脱。有人真心尝试过,魔法却没在他身上应验。
于是他习惯了绕着金球走,小心不被发现。毕竟能为他遮风挡雪的人,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,而这个人去了哪里,为什么不在他身边,他也不知道。
别人,都是骗人的。
这次小轩没有多看金球一眼,自顾自地向前走。一步,又一步。
一道电光划过昏暗的天空,落在左边几米远的地方。小轩在原地站住,举步犹豫了一下,向左微微转身,走向电光滑落的地方。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竹篓,由于掉落时的冲击力,下半截陷在雪堆里。竹篓晃动了一下,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先后握住竹篓的边缘,然后从中间露出一个小脸。
啊,是个新来的。
小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,但还是听说过。每个人都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的,坐在这样一个竹篓里,穿着白色长袍,除了哭笑和大叫,一个字都不会说,勉强会扶着竹篓的边缘站起来,弱小到连独自爬出竹篓的力气都没有。
他小心靠近,看到孩子身上穿着的长袍,单薄到可以随着寒风飘起来,想必一点保暖作用都没有。孩子的脸和脚都和竹篓上的手一样通红,鼻子留着快冻成冰的鼻涕,眼神中却没有半点对寒冷的恐惧。孩子张着黝黑的大眼睛看着小轩,然后笑了,笑容像金球里的阳光一样暖。
传说能在这个世界长大成人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,不但要刚好落在路人身边,还要路人肯收留,不然一天都撑不过。可是小轩不会魔法,没有金球,连一件多余的大衣都拿不出来。他环顾四周,想帮孩子找一个更有能力的路人,可是除了他们两个,就只有雪了。
“你在这儿等着。我来的路上看到一个金球,我回去叫那里的人过来。”小轩安慰着转身离开,心里却明白,金球里的人会不会收留孩子也只是个未知数。
他才走了两步,身后就传来孩子焦急的喊叫声。再走两步,叫声就上升为撕心裂肺的哭声。小轩叹了口气,回到竹篓边,看了看孩子向他伸出的冰冷小手,弯腰将孩子从竹篓里抱了出来。
“好吧,我带你去。”小轩说着,解开扣子,把孩子贴在胸口,包在大衣里面,用手从外面托住。
重新站起来的时候,他感觉到孩子的手攥紧他的衬衫,小小的头靠在他的锁骨上。孩子轻轻地喘着气,呼吸触碰到的地方有一股暖流,慢慢向小轩的全身散开。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,竟然有淡淡的花香,耳边隐约听得到小鸟和泉水的声音,还有……
“嗯,别担心,”他不由自主地说着,在孩子头上柔软地毛发上印下了一个吻。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吻过的地方出现一颗雪花大的小球,炽热的金光照亮了昏暗的天,把周围的积雪都融化了。小球渐渐扩张,把小轩和孩子罩在里面,然后把漫天的暴风雪向外推开,一直推到在看不见的远方。
世界安静了下来。温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微风带来花香,鸟叫,泉水声,就像小轩记忆中的一样。
“我的魔法,原来是你给的。”小轩低头看着已经熟睡的孩子,轻声说,“我哪里也不去了,就在这里陪着你,直到你想去闯外面的世界为止。”
作者备注:这篇是为朋友生日写的,希望她喜欢~